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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作：麻耶雄嵩

翻译：T & K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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赫利俄斯神像解答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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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为什么煤气灶开着，发现命案现场时却没有闻到煤气味呢。”

木更津拧开了煤气灶的旋钮，伴随着噗的一声，一侧的炉子着了起来，表明燃气已经恢复。

“答案很简单，因为室内并没有充满煤气。”

“你这是在逗我玩吗？”

辻村紧绷着脸瞪着他，每次都是这样，警部似乎永远习惯不了木更津的说话方式。

“最重要的是为什么当时微型计时器宕机了，但室内并没有充满气体的情况。室内是密封状态，就连门缝都被封了，很难想象会自行消散。这就说明从一开始气体就没有被释放到室内。”

“那计时器怎么会宕机？难道凶手有高度专业的知识，可以拆开煤气表让计时器停下吗？”

“不是，没必要这样做。普通人也几乎不可能在计时器上做手脚而不留下任何痕迹，还有更简单的办法哦，辻村先生。那就是煤气已经完全燃烧了，所以没有留下煤气味。”

“完全燃烧？”

警部瞬间露出了吃惊的表情，但随即恢复到了原先冷酷的脸孔。

“那就是说凶手在犯案后开着炉子跑了？但也同样留下了疑问，搞不好比之前的还要棘手。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？”

“既然有时间把房间翻得乱七八糟，如果是受害人在案发前点的火，那凶手就绝不可能在不知情的状态下在房间里过了这么久的时间。此外炉子上也没烧过东西的痕迹，分火器也非常干净。因为是受害者死于勒杀，所以也不能认为是假装煤气中毒的样子。此外若是出于某种原因想让房间早点热起来，那么既然有两个灶头，就该把两边都点着。但炉子就只开了一边。”

“那到底是为什么呢？我只想知道这个。你应该也盼着赶紧收拾完这边的烂摊子，专心致力你的本职工作吧。能不能别装腔作势，直接说给我听？”

辻村说到最后语气中都带着恳求了，可木更津仍不为所动。

“那换我问个问题吧。”

他嗒地一声安静地关掉炉火。

“要是不开煤气灶会怎样？会不会有什么不自然的情况？”

“这是什么意思？”辻村似乎未能即刻理解提问的意图，微微扭过了头，“你是说打开炉子是为了伪装什么吗？”

“就是这个道理。至于为什么要让煤气灶开着，那是因为想让人觉得计时器是因为煤气灶才起了作用。也就是说，凶手不想让人知道煤气被切断的真正原因。”

“真正的原因？那煤气为什么停了？”

这个房间还有一个可以大量使用煤气的地方，辻村先生肯定听过吧，微型计时器是为了防止炉子和浴室空烧而设置的。

“……浴室？”

以这句话为信号，两人的视线一齐转向浴室，正是那间门上有很大缝隙的浴室。

 “你的意思是让浴池里热水溢出来？打开炉子就是为了让水溢出来？凶手为什么非得隐瞒这个呢？”

“好吧，先别这么着急，真相已经无处遁逃了。”

木更津稍稍放松表情，阻止了气势汹汹的辻村。

“在那之前，请先回想一下，红林曾给他打过两次电话。”

“也就是晚上九点和十点打去电话都没人接的证词吧？那又怎样？”

“那么请再回想一下，第二天下午一点多，春野他们也打了电话。语音留言里不是有春野的声音吗？”

“……原来如此。”辻村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，“不错，凶手在那之后把电话设置成了语音留言模式。”

“明鉴。只需按下‘外出’键就能改变模式，就是字面意义上的一键切换。所有电话机的工作原理都是一样的，也就是说，凶手应当也能操作切换。据说红林在十点给他打了电话，响了十多声而且接连打了两遍。如果当时凶手还在室内四处翻找，那又会怎样呢？因为怕邻居听见所以才会想转到语音信箱吧。如果是受害者本人那就另当别论了，可凶手根本不知道这栋公寓的墙有多厚。”

“也就是说凶手十点钟就在案发现场，可四个嫌疑人都没有十点的不在场证明，所以事态并没有什么变化。说起来，九点的时候又怎么了？”

“就是这里——”木更津以一副正合我意的模样看着辻村，“九点也是一样，铃声响了很久，但当时凶手并未设置成外出模式，而且受害者性格相当仔细，无法想象他会忘记设定外出模式就去了外面。”

“……是这样吗？凶手九点时并不在屋内，所以没听见红林的电话，而屋主绿原也没能接电话，也就是说那时绿原已经被杀了。”

辻村嘴里嘟囔着，仿佛终于看到了曙光。

“辻村先生好像终于掌握状况了呢。没错，晚上九点的时候，房间里并没有凶手的身影，就只有绿原的尸体。但十点时凶手就在现场。就结论而言，便是凶手在九点之前杀人后曾一度出了房间，十点前才再次回来。”

“原来如此。凶手是出于某种理由离开过房间吗？这么说来，在九点以前和十点这两个时间段里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就是凶手……等等，这不还是所有人吗？”

木更津伸手拦住了想要抢身上前的辻村，然后缓缓地走向浴室。

“这里请再回想一下刚才浴室的事情，恐怕浴池里的水是受害者放的，积累了一定量的热水只要不溢出浴池，应该是非常安静的。因此凶手在杀人前和杀人后，都没有注意到洗澡水一直在往里灌。”

“也就是说凶手不在房间的时候一直开着洗澡水，因为开了太久，导致计时器停了下来？”

木更津点了点头。

“那么要是把洗澡水一直开着，除了煤气会停以外，还会发生什么呢？”

“就是热水溢出来了吧。”

警部一脸败兴地回答道。

“还有呢？”

“浴室里都是蒸汽。热水本身可以从排水口流掉，但不巧的是门上有缝隙，所以蒸汽很有可能会从那里漏进房间。”

“真不愧是辻村先生，眼光相当敏锐，似乎并没有看漏这个隙间的存在。”

待他说完这句不知是夸奖还是嘲弄的话后，又说：

“凶手在杀人之后不久就因为急事，不得不暂时离开房间。在这期间，浴池里不断放着热水，结果就把室内弄得烟雾腾腾的。凶手回来后想必会大吃一惊吧。照这样下去，他离开现场的时间就会暴露无遗。”

“要是一直待在房间里的话，等热水溢出来的时候应该马上就会发现，然后把水关了。”

“本来犯罪时没有不在场证明也是没办法的事，而且其他没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应该也有不少，所以并不只自己一个人遭到怀疑。可要是被人看出了自己在某个时间段有必须暂时离开房间的事情，而且还是预定以外的急事的话，那么嫌疑人圈子就会大幅缩小，说不定符合条件的就只有寥寥数人，不，或许只有他自己。所以凶手应当是想极力避免这种情况。”

“可作为凶手，难道不会期待警方将这解释为在一切结束后，热水溢出，弄得满房间蒸汽吗？”

辻村夹了一声异议。

“凶手之后还要在房间里翻箱倒柜，潮湿的东西会和干的东西混到一起吧，当他意识到湿的东西被动过之后可以用来判断时间，这样乐观的希望很容易就被打破。即使之后再灌入热水使房间变湿，煤气却断了，已经没法使用。计时器装在一楼，想复原也很困难。于是他便打开煤气炉，假装计时器是因为煤气泄漏停止的。同样他也拧开了水龙头，那是因为可能会由于用水过多遭到怀疑。毕竟住户是个神经质到一丝不苟的人，恐怕这个月的用量会多出很多吧。原本计时器没有停的话，凶手可能并不会在意到这种程度。但由于煤气的原因，‘使用量’的概念被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内，所以在自来水方面也过分担心了吧。最后他再打开空调，吹干被蒸汽濡湿的室内。”

“原来如此……所以才让暖气一直开着。他是想用太阳神代替太阳啊。”

辻村深感佩服地点了点头。

“不巧恰逢连绵雨天，房间不容易干。但如果在初秋就开暖风，反倒会让人怀疑其中缘由，所以空调是佯装用来制造密室的。与通常的密室事件相反，凶手并不是为了制造密室才开的空调，而是为了让空调持续运作才特地制造密室的。正因为如此，密室还是使用略加思考就能解决的简单结构比较好。”

“是连我这种人都能解开的幼稚玩意是吧。”辻村以怄气的口吻抬起了头，“那么，最关键的凶手到底是谁？木更津老师？”

“综合以上的情况，凶手九点时并不在这个房间里，也就是说，他是一个不愿让警察知道他九点前后有事的人。反过来说，一直待在家里，完全没有不在场证明的春野首先就不可能是凶手。因为如果他是凶手，就没必要特地耍这种花样。”

“剩下的三人九点前后都有事，如果贸然回绝，继续待在这个地方，之后就有可能会被怀疑。所以便离开了现场，老老实实去露了脸，这才是致命的吗……不过现在只有一个人被排除了。”

随后辻村像是放弃了自我思考，催促木更津继续往下说。

“请再回想一下，门背后的报纸箱被拆掉了，明明厕所架子之类能够翻找的地方还有很多，偏偏把这里拆了，你不觉得很不自然吗？”

木更津指了指仍未装回去的报纸箱。

“你是说除了在房间里翻找以外，凶手是出于别的原因把报纸箱取下来的？”

“只要取下外壳，就能从插报纸的孔里窥探房间。事实上春野就是从这里了解室内状况的。而且既然能够看到，也就意味着有了可供光线出入的通道。所以可能的原因只有一个，即凶手关上门后再从报纸箱的缝隙里按下遥控器上的按钮启动空调。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？正是凶手不知道如何设置计时器提前一分钟预约，这需要细致的工作。”

“所以机械白痴千惠子是凶手吗？”

虽然警部抢得了先机，高声喊了出来，但木更津只是静静地摇了摇头。

“千惠子的确不擅长机械，但并不见得只有千惠子一个人不擅长机械，说不定其他嫌疑人中也有机械白痴。因此仅凭这个事实就断定千惠子是凶手仍为时过早。”

“等等——”辻村抬高了嗓门，似乎终于发现了重大的不协调，“根据他们的证词，遥控器应该在室内。凶手是启动了空调后，再把遥控器从塞报纸的孔里扔进去的吗？”

“遥控器在床底下。从缝隙里扔进去从角度来说是不可能的，虽然用上绳子，铁丝之类也并非不能，但绝不是几秒钟就能搞定的事。要是在户外长时间采取这种可疑的举动，即便是在晚上——不，正因为是在晚上，才会不晓得会被什么人看到，风险太大了。因此凶手能将遥控器推入床下的机会，就只有在发现尸体的时候。凶手为了不让人看出他是个无法进行细致设定的机械白痴，才不得不把遥控器放回去。幸好第二天由自己和朋友发现尸体的概率很高，所以肯定要充分利用这点。他趁另外两人惊慌失措的时候偷偷把遥控器推到床底下。也就是说当时不在现场的秋山，因为不能把遥控器放回去，所以不是凶手。”

面对滔滔不绝陈述推理的木更津，辻村唯有默默地听着他的长篇大论。

“原来如此……还有两个人，那就是其中的一个是吧？那果然还是千惠子。除了是机械白痴，她还知道绿原的赫利俄斯雕像里能塞东西。因为她从受害者手中得到过一个雕像。”

怎么说呢，他就像电视剧里的糊涂警察一样，会把事情搞错到最后一刻。实在教人忍俊不禁。木更津似乎也是同感，眼角一瞬间堆起了皱纹，不过为了迎接谢幕的一刻，他还是绷紧了脸，将腰板挺得笔直。

“问题就在于此，绿原在赫利俄斯像里隐藏了恐吓材料，这对于膜拜赫利俄斯像的他来说，是个非常隐蔽的地方。那么倘若千惠子是凶手的话，为什么不首先在赫利俄斯像中寻找呢？神像是陶制的，内部中空，不小心打碎神像的千惠子当然会知道。请回想一下房间被扫荡的惨状吧。凶手不仅翻了壁橱和书架，还搜了碗柜和冰箱。既然三尊神像都立在那么显眼的地方，为什么还要往后推呢？答案很简单，那是因为在凶手眼中，这些珍藏的神像不过只是旅游纪念品而已。”

“也就是说，知晓赫利俄斯像重要性的千惠子，反倒不可能是凶手。”

“事情就是如此，现在你的思考之网总算成功捕获了一个人呢。”

木更津像莎士比亚话剧的演员一样抬头仰望天花板，以端庄的面孔高声下了结论——

“是的，凶手只剩一人，就是夏川俊介。”

他那获得真相，高昂得浑身剧震的模样，和之前解决各自重大事件并无二致，即便是大事前的小事，索然无味的案子，作为侦探，不对，是名侦探，也会毫不松懈地为其降下帷幕。

这便是木更津的行事风格。